纯真博物馆
站在于斯屈达尔的渡口向对岸看时,伊斯坦布尔欧洲区的上空,总有一架飞机安静划过。阿塔图尔克机场就在离市区二十公里远的地方,我是在经过塔克西姆广场的时候,发现的第一架飞机。
书里提到的房子就在欧洲区的贝伊奥卢。把纯真博物馆带到那栋红色的房子,在第 548 页盖上芙颂耳坠形状的印章,把换取的门票插进书里变成书签,大概是我做过的最文青的事情。在土耳其境内我们坐了三趟飞机,还是没能把书读完,而真正感受到它的不同寻常,一直要到在费特希耶的晚上。那天晕乎乎的不是因为 Efes Pilsen,而是 18 度的白葡萄酒;从 Dog Fest Turkey 的舞台上,我跟着合唱的人群走下来,同趁夜捕鱼的人挥手招呼,经过固执地表演传统歌曲的餐厅,坐到漆黑的海边的太阳椅上时,我才意识到,对于环境与气氛(相比主题)的传达,文字的苍白无力;而帕慕克博物馆式的尝试,是多么有趣而大胆。黑暗里传来海水一遍遍冲刷沙石的声音,远处海面灯光点点,湿冷的风吹过却不会让脑袋清醒,我该如何给你描述我此刻的心情,若仅仅依靠文字,想必贴近耳边,也不能说清分毫。而印刷物本身,加上 Çukurcuma 街拐角的三层红色房子,才是完整的纯真博物馆。
后来岸上传来 Hotel California,巴萨踢瓦伦西亚的下半场(随后会以无趣的 1:1 结束),坐在沙滩椅上黏作一团的情侣,树下独自抽烟的青年,海边吃东西的穆斯林,还有方才跟我们到家的流浪狗,海边的小镇总是睡得很晚,我还可以找到坐的地方,一边发呆,一边把所有的手足无措与面红耳赤,埋进地中海东岸的粗石沙滩里,还有头重脚轻的身影,揉了乱七八糟的面孔,醉眼朦胧,瞧谁都明艳动人、不可方物。回去时一路我都在想,那条狗还会不会在门口等我。
若不是见了芙颂,哪来疯魔的凯末尔;若不是酒精与 Nargile,哪有人无缘无故便飘飘欲仙;若不是在异国他乡,哪里会同每个眼神相接的人 say Hello,同带路的小哥握手贴面。旅途就像是在找自己;同那个“在伊斯坦布尔的另一栋房子里住着的另一个奥尔罕”一般,另一个自己在每个我不曾到过的角落等我,每次相遇如游魂归位,身形轮廓便实在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