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村
抑尘车会在每天中午一点半的时候绕着天荒坪镇政府转圈,这会儿去镇中路上的瑞幸取咖啡的话,会落一身的水珠。
镇上的咖啡馆,找不到比瑞幸更好的选项了。如果你备注不加水,只要浓缩和冰块(但他们并不愿意把冰块单独装杯),倒上从聚金源买的低温奶,那味道也不差。从瑞幸去斜对面的聚金源需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,顺着山横线接着往前会看到余村游客中心,走右手边弧形的小路,150 米外就是横路溪桥,沿着水声明快的横路溪往南,路过结着青色果子的桃树,就到了不施粉黛的横路村。穿过水田、几只鸭子和一众老屋后,村子的东沿是白潘线,路边有文山老板开的烧烤店,烧烤店出来走两步是另一家米线店,爽滑的牛肉米线配上米色的辣椒酱和薄荷叶,十分过瘾。出来后跟随白潘线旁的溪水北上,到浮玉桥后向东过桥跨过溪水(或者你可以下到溪边,踩着溪水中的石条过来),左手边是略显破败的大年初一,右手边就是余村社区。一个月前我刚到社区时还揣着忐忑不安,我的水壶落在顺风车的后座,入住两天后我才从司机寄的快递里取出来。
从去年年初继续远程工作之后,我日常的社交越来越少。若不是乌孙、熊野的途中认识的同伴,工作之外简直要与世隔绝。而社区最好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善意:是刚刚摘下的枇杷、杏子和被切开分享的西瓜,是够五个人吃的红烧肉和牛肉芹菜馅的饺子,是雨天开往安吉县城的便车。乌托邦纵使不可长久,短时的美好却比比皆是。公共环境会让人更倾向于表演,扮演自己希望呈现的角色,我花了很久才学会放松下来。而老吴,我们开玩笑说他是余村的原住民,尽管就睡我隔壁床的下铺,白天碰面时还是会咧开嘴,抑扬顿挫地说,“朋——友——”。然后我意识到想要得越多,才会紧绷得越多,就像老吴锅里的牛排,在滋滋作响的热油里蜷缩起来。
如果没有穿过浮玉桥,而是继续白潘线向北,路过健康面馆和老谢粉丝煲(粉丝煲的老板很健谈,正是她提醒我们大年初一的枇杷已经成熟,杏子则要晚几天),会来到贵州小刘餐馆。在小刘餐馆,50 块钱可以点三个菜,厨子也是老板还会请你尝他的辣鱼干。餐馆背后是天荒坪中学,这里已是镇北的山河村。取学校一旁伸往西北的小路走进村里,经过或新或旧的小院民居、细长而清澈的水渠,靠近路的尽头,右侧是一片安静的墓地。天色将晚,墓碑上的字已经看不分明,竹叶伴着山风摇动,仿似低语。
后来安吉常常在下雨。在井空里躲到脚底的水蛭,直到离开峡谷时才从鞋里钻出来,留下脚掌心的口子好久都不愈合,血水渗进溯溪鞋,阴干后开始发臭。
有时雨下一整天,我就在 A2 右手边的公区,盘起来腿看书。脖子酸时抬头可以看到远处的山,山体为竹林掩映,竹林被烟雨笼罩。开始我读《沿着季风的方向》和《茶马古道》,后来读被推荐的《悉达多》和纸质的记满笔记的《巨婴国》。我想自己像那进大城前的悉达多,还没有深刻地体验过世俗的生活,就以为能冷静地看透生命与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