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京赶考肆

玄奘讲这些的时候,正在浇花。他本来就很小的眼睛在阳光下眯起来,表情平和而慈祥,要多像得道高僧就有多像。

“所以你就跑这躲着?未免太不爷们了。"话音刚落,花壶带着四溅的水珠砸过来,李白赶紧躲开。

“你才不爷们,”玄奘浇花大业没法继续下去,愤恨地盯着李白,“你全家都不爷们!”

“不是你自己说么,天底下人都不信你那套,只好躲起来跟自己玩。”

“扯你的犊子…那是我一年前的境界。”

“…你在长安城捉了多少妖怪?升级升这么快。”

“佛曰,”玄奘笑了。这时候的太阳升得老高,光柱直直地落下来,他整了整衣服,站得笔直,表情也收敛起来,“咳咳,不可说。”

“没事,反正这我没兴趣。所以你现在不苦恼了?”

“你知道我以前苦恼什么?”

“大老远取回来经,发现没人好好陪你玩。”

“差不多。我以为佛法是拯救世人的良药,奈何不得布施,故生惜我佛而痛世人之意。”

“秃子你说点人话。”

“后来我发现我终究太过狭隘。如果相信的是自己,在困惑痛苦时才求助于佛,这是不完整,也不虔诚的信仰,也许连信仰都算不上。

所以真的信仰是把自己全交出来,试着去完完全全地相信他,用他的世界代替我自己的。

你这样想,其实这世间众生,念他的也好,不念的也好,已然莫不是佛的众生。这世间的事,生养也好,下葬也好,莫不是佛的法度。朝升的太阳是佛,三更的月亮是佛,土地是佛,善人是佛,佛教众生珍视其生命,佛教人享其所有,佛教我忧心他人又教我看开,佛给你疑惑又指引你来寻我。

我们置身其中,信或不信,都是好的。若是山野的花,何须我为培土;溪涧的鱼,何须我为引水。强以人力,不免着相。

所以我跟他们说,不信已是信了,佛法从来勿须我去弘扬,本就充斥了这天地间。如此,我何必心忧?”

“如此说来佛陀法轮初转,足步恒河,传教天下,也是为着相?”

“你可知道佛陀的佛与我的佛本不是一物。我们的区别在于,佛陀四顾茫然,唯我可恃;我运气好点,有法可依,安身立命。所以当时的佛陀,不过是一年前的我,他的心里没有佛,只有自己罢了。”

李白站了很久,最后笑出来。玄奘也笑起来。

“你不是玄奘。”

“不是就是是,是就是不是。”玄奘神色自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