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京赶考贰

李白斟满一杯,道,“我现在才知道,王甲当年不过是在胡吹牛逼”,

“牛逼看来也是有效果的,”

“牛逼可不能把一个活人吹进长安来。”

“怎样才能?”

“得他自己乐意来,”

“你乐意么?”

“我自然是乐意的,”

“我不是跟你讲我们每天晚上去他家门口听牛逼么?”

“是这样。”

那天并不是个很热的夏夜,乘凉回来,李白直挺挺在凉席上躺着。蚊子成群结队地嘶叫,叫得差不多了就俯冲直下,然后被拍死。后来没节操的蚊子越来越多,快要把他包围起来,李白倦地不想去搭理。再后来它们一个个地,变成王甲飞溅的唾沫星子,飞在半途时停住,拼凑成可捉摸的景象,有深色的星子作头,拉长的星子作身的人群,熙熙攘攘地涌动;有一堆堆簇拥成的,依稀可看得出轮廓的寺庙、道观,那时候长安的寺庙还很少。他却越发疲惫。

还有楼宇,长安最高的楼外墙涂满了蚊子血。楼的顶层落在云端里,歌舞升平,四周漂浮着金灿灿的帖子,写满他看不懂的文字。

醒来之后李白才发现席子上落满了血肉模糊的尸身,那时候天还没很亮,模糊的月光让人会突然地起一身鸡皮疙瘩。他摸上他的索引,还有书,私藏的银子,在半个村子草狗的狂吠声中跑上了官道。

官道在村头,道路平整而宽阔,蛙声清脆而不嘈杂,看不见半只蚊子,一切都很令人满意,李白如偷腥的猫般兴奋而不安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。他身后的村庄,这个时候也完全安静下来,他转头看时,整个地变得模糊,村头的路牌,联结的村舍,甚至杨家三丈高的酒旗,都没法捕捉到。只有睁大眼睛,它的轮廓依稀还在,让人心头稍安。

六年前也有这样一个人,用力地想看清夕阳下的长安,然后骑上马慢慢往西去。只是那样的夕阳,和着一城人的目光,要比四更时的月色浓烈、也热闹得多。

他开始感觉到冷,不得不小跑起来,月光愈发紧地贴在身上,冷地刺骨,最后他开始狂奔,蜷缩着身子。他想,是不是那个马背上的人,心里也曾这般冷清。

太阳出来的时候,李白已经坐上了苏州衙的公车。